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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8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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==第三十八章 ==

這段話當即讓秦明月臉上端著的笑碎裂開來, 也讓她失去了冷靜。

攀龍附鳳是什麽, 她懂,她也知道莫子賢身份非是常人, 可她從沒想過在對方身上得到什麽。而祁煊的話卻無疑是一鍋熱油,刺啦一下潑在秦明月身上, 讓她連皮帶血肉掉了一層,火燒火燎的疼。

也因此, 她刷的一下就站了起來, 寒著臉道:“祁公子, 你難道不覺得你操得心有些太過了?我和莫公子如何, 管你什麽事?看祁公子也非尋常人,應該註重身份和體面的, 但有些事還是藏在心裏比較好, 別拿出來見人,畢竟這斷袖之癖可是不容於世。”

說完,她拱拱手就告辭了,“明月失陪。”也是氣糊塗了, 一時忘了自己是一身女裝。

留下祁煊一個人坐在那裏, 半天反應不過來。

這丫頭是在罵他吧,可這說的話怎麽讓人聽不懂,什麽斷袖之癖, 不容於世。難道——

難道她以為自己對莫雲泊有什麽不可告人的心思?!

祁煊滿臉吃了屎的樣子,這丫頭腦袋瓜子裏到底在想什麽,他明明是好心忠告她, 祁煊才不會承認他就是故意想使壞,卻被她這麽倒打一耙。

嘿,真是了!

一直到莫雲泊從外面回來,祁煊還保持著一種怪怪的臉色。

“秦姑娘呢?”

他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,“她回去了,說家裏還有一大群人等她吃飯。”

莫雲泊不禁皺起眉:“怎麽都說好了,突然要回去。你怎麽就不送送她,這外面下著雨,她又是一個姑娘家。”說著,他略有些擔憂地望了望窗外。

祁煊一臉理所當然樣:“她又不是我什麽人,我幹嘛送她,她夠得上資格讓我送?”

若說之前莫雲泊偶爾還會忍不住想,榮壽對秦明月是不是有什麽心思,這會兒終於否定了這個想法。他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,突然眼角看見屋角處豎著的兩把油傘,當即拿起一把急急往外走去,“她沒拿傘,我還是去看看。”

祁煊卻坐在原地,面色晦暗莫名,也不知道在想著什麽。

莫雲泊照著原路追了過去,走過了幾條街,才看見正走在雨裏的秦明月。

“秦姑娘!”

秦明月頭上蒙了一層細碎的雨沫子,額上的劉海也濕透了,看起來有些狼狽。似乎因為冷,她的臉色有些蒼白:“莫公子,你怎麽來了?”

“榮壽說你走了,我見你也沒拿傘。”

秦明月怔忪了一下,才笑道:“我忘了,這雨下得也不大,莫公子還是回去吧,我自己回去就是。”

莫雲泊搖頭,十分堅定,“還是我送你,這麽遠的路,哪能讓你一個人回去。”

秦明月無奈只能應下,由莫雲泊撐著油傘,兩人並肩而行。

還沒走兩步,他突然停了下來,從袖中掏出一方帕子,遞了過去。

“還是擦擦吧,我看你都淋濕了。”

秦明月一楞,望著對方眼裏的關懷,伸手接了過來,“謝謝了。”

她垂著頭,拿著帕子在頭發上擦著,鼻息間充斥著一股淡淡的青草香,心裏有些暖暖的,卻莫名有些難受。

“秦姑娘,可是榮壽說了什麽不好聽的話?本是說好一同用飯的,怎麽說走就走了?”莫雲泊看著她頭頂問道。

秦明月垂著頭,也不知道該說什麽,難道說被人戳中心裏最害怕的事情,忍不住惱羞成怒心慌意亂就跑了?

穿越過來這麽長的時間,因為秦明月極少出門,所以是沒見過外面的世道到底是怎樣的,但原主的記憶中有。別看慶豐班如今被捧得這麽高,但當初在鄉下搭草臺子唱戲的時候,是那些窮得只能靠佃地為生的農戶都瞧不起的。

這個世道男女婚配講究的是什麽?

是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,門當戶對。就好比當初她大哥撰寫白蛇後傳之時,為何會讓胡媚娘死,而許仕林還是娶了李碧蓮,無外乎因為以上那三個理由。

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,門當戶對,說起來簡單,但那對有些人來說卻是難之又難。

戲子那是什麽,那是下九流的賤籍。而莫雲泊,她雖不知道他的具體身份,可他是賀斐的表弟,又是從京城來的,不管是什麽樣的身份,也不是她能配上的。

不是秦明月自貶,而是事實確實如此。

尤其這是一個可以納妾的世道。

這裏的妾,不是現代那會兒的小三,想打就可以打的,打了還人人喊好,人家是合法的身份。有哪個富家公子哥是不納妾的?

秦明月的心忍不住顫抖了起來,握著帕子的手也微微顫抖著,想跑開,卻依舊強制忍著。

“都是明月任性,累得莫公子踏雨送我。”她依舊低著頭。

“不礙事,其實,我也是想送你的。”

這大抵是莫雲泊第一次對秦明月說出這種表明心跡的話,因此而顯得有些緊張。語畢,他似乎覺得有些唐突了,忙輕咳了一聲,有些嘆道:“也是這蘇州城實在太小了,每次都能碰上榮壽。”

秦明月很想告訴他,親,不是蘇州城太小,是你被人盯上了,所以才會次次都這麽巧合。可她並不是背後論人長短的性子,且她對這兩人的關系並不太清楚,有些話還是不好當面直言的。

“我看莫公子與祁公子關系似乎十分要好,平時總是形影不離,難道你們是親戚關系?”她試探地問。

莫雲泊失笑了一下,“我和榮壽並不是親戚,只是朋友罷了,不過卻是過命的朋友,榮壽曾在機緣巧合之下救過我的命。榮壽他這人怎麽說呢?是個好人,就是有時候有些管不住嘴,性子也有些怪,其實並沒有什麽壞心的。”

是呀,所以他很好心的告訴了她,以她的身份連給莫雲泊提鞋都不配,兩人根本不可能有什麽結果。

其實也不能說祁煊這事做得不對,撇除一切其他因素,只看他說的話,這些確實是實話,只是實話總是刺耳的,所以她覺得格外沒辦法忍。

人總是慣於自欺欺人,不願意去看去聽一些自己不想看到也不想聽見的事情。其實存在的一直存在,只是不想去面對罷了。

秦明月哦了一聲,沈默下來,兩人又往前默默行去。

雨似乎越來越大了。

莫雲泊見秦明月衣角暴露在雨下,不禁把傘往那邊舉了舉,卻任自己小半截身子暴露在雨中,不一會兒就淋濕了,他卻似乎絲毫不以為然。

秦明月眼角掃到這一幕,莫名有些鼻酸。

明明很長一段路,卻在不覺中走完了,看到惠豐園的側門,秦明月有些不舍,同時也松了一口氣。

她站定腳步:“莫公子,我到了,謝謝你送我。”

“不謝。”莫雲泊頓了一下,“其實你不用叫我莫公子的,你可以叫我子賢。”

子賢。

秦明月輕輕地在心中這麽默念了一聲,感覺心裏越發的苦澀。

她強撐起笑:“莫公子還是趕緊回去吧,這雨下得越來越大,莫是凍著就不好了。”

“我送你到門口。”

正說著,秦明月突然跑到雨中,一面往門那裏小跑,一面回頭沖這邊道:“沒事,我兩步就到了。”

果然不過一眨眼的功夫,秦明月就到了屋檐下。

她對這雨中的莫雲泊強扯起一抹笑,又點了點頭,才匆匆推開門走了進去。

外面的雨,依舊茫茫地下著。

秦明月站在院門前深吸了幾口氣,才擡腿邁了進去。

剛到門前,堂屋裏齊刷刷的眼睛都望了過來。

大家正在吃午飯。

鑒於慶豐班流傳已久的習慣,也是人越來越少後,大家都相對顯得十分親密,也因此每次用飯的時候,都是滿滿一大桌,而現在多了虎子幾個小家夥,顯得更是熱鬧。

堂屋的正中間擺了兩個桌子,大人們一桌,小孩子們一桌。二華子是個喜歡熱鬧的,以前慶豐班裏就屬他年紀最小,這會兒來了許多同齡的夥伴,就湊在虎子們那一桌。

連秦風樓都出來了,經過這麽長時間,秦風樓的腿傷其實差不多已經養好了,只是秦明月固執地認為傷筋動骨一百天,一致要讓他養夠三個月。平時秦鳳樓總是一個人呆在房裏無聊,和秦明月說了幾回,秦明月先是不許,後來秦鳳樓讓郭大昌去木器店買了個木輪椅回來,秦明月才允許他出房門,只是盡量不讓他動到腿。

見秦明月這時候回來了,大家都有些詫異。

坐在主位的秦風樓楞了一下後道:“月兒,吃飯了沒?大家都在吃,過來坐。”

同時,念兒跑去搬了張凳子過來,放在秦風樓身邊,“月兒姐,你快坐,我給你盛飯去。”

秦明月一面坐了下來,一面笑著對大家說:“剛好趕上了,看來我回來的正是時候。”

“你……”只說了這麽一個字,秦風樓就停了下來,剛好念兒把飯盛來了,他也當即就打住。

“快吃,咱們剛開始吃沒多久。”

於是一眾人又坐下吃起飯來,有說有笑的,有討論戲裏劇情的,也有說些瑣碎事的。那邊小孩兒們一桌也十分熱鬧,二華子是個熱鬧人,再加上虎子他們現在也都和戲班裏的人混熟了,倒是不見拘束。

一餐飯用完,秦明月推著坐著輪椅的秦鳳樓回房,念兒他們幾個小的則留下來收拾殘局。

進了房裏,她撐起秦鳳樓將他往榻上扶,秦鳳樓望著她欲言又止,還是沒忍住:“我聽二華子說,你去見子賢了?”

二華子這個耳報神!

秦明月在心裏這麽說了一句,倒了沒遮掩,點點頭。

秦鳳樓望著她的表情更加糾結了,“小妹——”

“大哥,怎麽了?”

秦鳳樓在心裏組織了下語言,才道:“我知道子賢賢弟芝蘭玉樹,品行高潔,可是——”似乎一下子就不知道該怎麽說了,他的言語淩亂起來,“可、可是,咱們……”

所有人都明白,似乎就是她不明白,其實她不是不明白,就是心裏不想明白罷了。

秦明月按了下大哥的手,笑著道:“大哥我明白的。”

秦鳳樓的表情一下子悲慟起來,他垂了垂眼簾,才艱難道:“我小妹這麽聰明善良,以後一定會碰見一個好人。”

“嗯。”

只可惜好人,卻不是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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